前夜的风(一)
前夜的风(一)
文/孙令正
如果人生是一道七色的彩虹,我的童年应该是金色。近日,我好像陷入岁月的迷途之后,所以想用文字的方式把往日的时光呈现出来。
不为什么,只想走过人生的一半道路,吃过很多地方的饭菜,见过红颜或黑兮的脸面,寂寞过曾经的寂寞,彷徨过如今的彷徨,人到中年,心依然在流浪当中。
失去的东西回来还要吗?有人说,他曾经丢了一粒扣子,等到找回那粒扣子时,自己已经换了衣服。 人与人之间没有谁离不开谁,只有谁不珍惜谁。 无论是故友还是红颜,一个转身,二个世界。 一生之中有一个爱你,疼你,牵挂你的人,这就是幸福。 人生皆回忆,且行且珍惜!
当然,我所记忆的只属于自己的精神世界,只是记录、只是随意,全是无聊。不知道能写坚持多久,只是,尽量吧。
中毒身亡的黄牛
我的家乡在海南省乐东县黄流镇赤命村。前面就是碧波婉婷的南海,后面就是悠悠的尖峰岭山脉,昌化江的分支流一直浇灌着家乡的土地。据老人讲,家乡原本水田万顷,鱼虾繁茂,“随便箩筐一搂都是鱼虾”。后来,因为建设了闻名遐迩的莺歌海盐场,仅留下不多的水田耕种。
水田不多,但需要耕牛。所以,之前家家户户都饲养头耕牛。如今想来,也是有些浪费,费那么大的劲儿养那么头牛,就是为了一年两季耕种那三亩农田。或许因为是习惯,也或许担心牛不好借,反正大家都养了。
以前村里的孩子多,一家生7、8个很正常。我们村生最多的有13个,6个男孩7个女孩。村里人嘴闲,据说有一次父母跟人争吵的时被当笑话了,说跟母猪一样一胎13仔。那老太婆义正言辞的回应:妠(海南话,我)生子跟你们有啥关系吗,妠是生到没有卵花,要是有,妠还想多生几个。
话说回来,多子多福,后来两位老人生病的时候,确实显出孩子多的好处。如今,据不完全统计,这对老人的子孙不下60人。
所以,放牛这类轻松的活儿,几乎都是孩子们的事。我从6岁开始独立放牛,此前都是跟着我家二哥当“助理”。虽是当了将近两年的“助理”,但丝毫学不到我二哥的办法,主要原因是他放牛太认真了,经常拉着牛鼻子到茂盛的草坡上,半点不离牛身。
而老人常讲,“从小看大三岁看老”。二哥放牛认真,学习也不错,如今在工作中也勤勤恳恳。
不过,放牛就跟找老婆一样,男人好不一定能找到好老婆,人好不一定牛好。我二哥饲养的那头黄牛就是那类不知好歹的牛。
那头牛,相貌不中看,黄白黑三色混合,腰身修长而不壮,牛头更是嘴长耳尖。按照风水先生的评判标准,这头牛的貌相应该属于“刻薄”之类的。讲它“刻薄”,不仅是貌相,它吃的草必须是新鲜的,喝的水必须是干净的。但是,工作的时候却常常“脱犁”、开小差。
更要命的是,这头牛性格软弱,从来不跟其他的牛打架,村里的牛打架斗殴的时候,它都一脸惊恐躲得远远的。而且,它还没有做牛马的本性,不喜欢有人骑它,如果有一天忍不住被骑上,它立即撒开四个蹄子,全力甩你下来。
所以,这头牛,我打心底讨厌它。虽然我真正和这头牛交接的时间并不长,那一年我二哥上中学后,我就从他的手里接过牛绳子,开始饲养这头“刻薄”牛。
我二哥虽然专心淳朴,但这头牛却不如此。它吃草的时候不专心,只要放开绳子,它就四处浪荡。所以,得时刻看着它。但是,我可没那么好的耐心,大多时候都找到一株粗点的灌木,一头系着绳子,一头拉着牛鼻子。反正脚下都是草地,不吃就让饿着吧。
几个月过去,这头牛消瘦了,父亲也开始不满了,经常说我不认真。原本就对它不爽,所以更讨厌。庆幸的是,父亲早已看出这头牛的本质,所以不久就把它卖了,记忆中好像380元。
卖了好,但家里得需要牛。卖之前,父亲就从附近村庄买回来一头小黄牛,花了330元。小黄牛一回到家,便引来众多邻居的称赞,一身黄毛、头短耳长,身段粗壮,看起来很憨厚。据说来到我家的时候出生才3个月。
这头牛具备了“优质”牛的本质,不仅长得好看,而且也有“牛品”。它吃东西从来不挑食,有啥吃啥,哪怕是晒干多时的稻草,它也吃得津津有味;它给主人脸面,只要骑上牛背,它就开始有节奏的奔跑,舒服又安全。更甚者是,它会干活,干活从来不偷懒,有时候虽然有点脾气,但绝对不影响工作。同样的时间,它耕的地都比邻居家的那些牛快和多。
当然,我也常常想点办法改善它的生活。那时候,附近的很多坡地里都种着甘蔗,我喜欢吃甘蔗,牛喜欢吃甘蔗的叶子。但不能老等到收割的时候,那样一年或许才能吃上一顿。
有一段时间,机会来了,据我“调研”,发现一块长势很好的甘蔗园里,经常出没一头大母猪。母猪吃甘蔗很奢侈,一口咬断啃一下就丢掉,再接着咬其他的。如果一头母猪来到甘蔗园半宿时光,就会捣毁一大片甘蔗。
那时候,我认为,如果擅自来到别人家的蔗园里拗断甘蔗,就是偷,被人家逮到是要被揍的;但母猪吃过的,算是捡了。这样,被逮到也情有可谅。
摸清母猪的规律之后,几乎每个上午,我就早早骑着黄牛来到附近,如兔子般钻进蔗园里,惊喜往往在蔗园深处出现。连片的甘蔗被母猪糟蹋得一片狼藉,看起来难看,但对于我来说,这是最好的结果。这个时候,我都暗暗压住激动的情绪,七手八脚的捡起半腰而断的甘蔗,连着叶子一起捆绑,费力拉到牛身边。
每天中最高兴的时刻来了,身靠着大树,蓝天白云之下,我啃着甘蔗,牛吃着甘蔗的叶子。时间不长,牛饱了,我也吃了一肚子甘蔗水。
但这种“多快好省”的事不能干多,一段时间之后,蔗园的主人来到了家里,告诉我父亲:我跟母猪一样可恶,一个搞破坏,一个实施“三光”。我呢,也免不了挨上一顿。虽然我被挨一顿了,但牛没事,它是无辜的。
接下来的一段时间,它老等待着此类好事,每天在草地上三心二意。可是,它不明白,挨揍的都 是我,我哪再敢乱来啊。
家乡人养的牛主要是耕地,所以几乎是公牛。公牛近一岁的时候,为防止“骚动”,必须请来师傅阉割。阉割牛的师傅很少,平常都四乡八村的跑。一般来到村里,最少召集好几头牛。
牛被阉割的时候很残忍,那些镜头多年来后回忆起来依然令人难受。几个壮汉用绳子困住牛脚,用力一拉牛便倒地,摁住绑紧。此时师傅抓住牛蛋垫在一块木头上,抡起大锤便往扭蛋上砸。每砸一次,牛都会全身抽搐一下,眼睛里布满着眼泪。这种疼痛,看到的人都能感受得到。所以,我们此时都很心疼,那可是每天都喂养的牛啊。可也无奈,据说如果公牛不阉割是话,常常骚动不止,吃草没心情,干活不专心。
大锤砸数十下后,师傅会用手摸牛蛋,根据经验判断是否干净了,如果干净了,就在牛蛋上涂抹上自制的草药。这种残忍的阉割方式不知道流传多久了,在我的家乡,那个时候全是这样的阉割方式。
刚阉割过的牛全身萎靡,如大病一场般,牛蛋处红肿,走路无法自如。而那几天,牛是不能出外找吃的,只能割草回来喂养。
那一次,放牛的伙伴们每天都结伙到坡地割草。经常放牛的地方有一块瓜地,是附近村庄一名老人种植的,前后已经看管了两个多月时间,此时瓜地里结了好多大西瓜。
本来我们早已虎视眈眈,无奈这老太婆每天都“严守”着。那一个下午,来到瓜地附近割草时,有小伙伴“惊喜”的发现,瓜地里空无一人,老太婆原认为,一般那个时刻我们都不会出现。
可是那一天,她失算了————不怕贼偷,就怕贼惦记啊。
我们溜过低矮的围栏,一边割草一边盯着瓜棚,还有一个小伙伴在附近的树上放哨。确定安全之后,我们七手八脚把园子里好看的西瓜都摘了搬走,大大小小至少有二十多个。可知道,那时候西瓜的产量并不高,二十多个西瓜几乎是这个园子的全部“收获”。
那么多西瓜,吃也吃不完,更不能带回家怕挨打。剩下的,就踩烂了丢了。
第二天傍晚,听村里人讲,瓜地的老太婆整整哭了一个上午。后来,我们再次放牛到那块瓜地的时候,发现老太婆已经不再出现,据说她已经放弃了几个月来的辛劳。可后来,哪怕没人看管,我们也没有再次进去偷西瓜。
这头黄牛我整整饲养了6年,从牛孩童养到牛壮年。它越来越壮,很威武,打架出类拔萃,简直是牛里的“战斗机”。
它跟我关系比较好,每天上午看到我,都在地上打转。骑它到坡地,喂养到中午一点半,回来上学;下午放学,再骑着到坡地喂养一个小时。
日复一日,时间就在牛背和草地上流淌了。那一年,我考上了中学,上中学后就不能放牛了,因为时间不允许。但家里人都舍不得它,于是今天请这个邻居放养、明天寄那个邻居放养。最后实在没办法,只能把它卖了。
卖的价钱不高,就是看到新主人喜欢,480元,对于这头成年的大黄牛来说很便宜。记得新主人把它拉走的时候,我就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,怕看到了难受。母亲从它身上拔下了几根牛毛,“纪念用”。
买这头牛的主人离我家有数里远,这个村庄耕地很多,他需要一头会干活能干好活的牛。因此新主人对它爱不释手,每天都大草大料喂着。
可是一个月后的某个晚上,它不知道如何挣脱新家的绳子,偷偷摸摸回到我家后院,回到它曾经的牛棚里。早上我母亲看到它的时候,正优哉游哉若无其事般吃着干枯的草。
两个小时后,新主人来到我家,把它牵回去了———这样的事情一共发生了三次。我至今不明白,好几公里的。路程啊,它是如何记得回家的路?是如何三番五次挣脱绳子?
最后一次见到这头牛的人是我三叔。那一天,三叔到这个村庄办事,这头牛一直深情款款注视着三叔,据说走了很远之后回首一看时,发现这头牛依然含情地遥望着他。
一年后,记得是七月底的一天,一位认识新主人的老乡告诉我们,那头牛已经死了。据说新主人太爱它,四处摘青瓜给它吃,它是吃了太多喷打农药的青瓜而中毒身亡的,“耳朵里嘴巴里都流血了,很惨”。
联系人
联系人:符杨丽
手机:18898965556
电话:0898-65322835
邮件:371413136@qq.com
地址:海口市海府路艺苑大厦1207厅